海南农垦中学高二(2)班 周子凉
“梦入江南烟水路,行尽江南,不与离人遇”。柔情几许,苍桑几许,都在江南,都在烟雨。
曾为字里行间的粉墙黛瓦而痴狂,梦中杏花雨,杨柳风,或湿衣袖,或湿心意,缠绵得令人断肠。适逢三伏,赶赴苏州,好抚玩风物,寻片刻清宁。
挑得诗囊,抛了衣囊,来至客舍,已做了不少行计,于是稍加整顿,便开始在街头故作风雅。
虽已是夏时节气,可不妨杨柳依依,花重深,连行人都是温润的,真真爱煞江南!之后几日,造访虎丘,山林深处有一小茶铺,竹阴留客,荷池纳凉。亭间,倒是雅致得很,邻人只管摄影,想必古韵已满灵台,来日重回营营,能稍得安慰。起了微雨,踏小径而返,江南烟水路,是游人行不尽的客情与留恋。
到园林采风,当首选拙政园。虽时人已知沃州山,但盛名远在,若不一访,岂不负了途行。假山池阁,亭台花鸟,依四时风物而建。行至其中,或吟咏,或凭吊,皆是惬意的。为避喧杂,独寻到一处小院,有扇形石匾嵌于墙,上书“海棠春坞”,下则一悬空盆景。有细竹兰草,正对书房,雕窗镂花外,是一颗海棠,此节未放,却令人浮想。坐檐下,渐飘雨,行江南烟水路,牵连起百年前的雅趣情深。
回至客舍,方忆起,来苏州一趟,想听听昆曲,遂访山塘街,也好生热闹。尝了些糕点,尤其留恋桂花酥。一番游览,已近暮时。
本是寻昆曲馆,走走停停,却阴差阳错觅见评弹。上小楼二层,厅堂不大,戏台约二丈长,见摆了八仙桌,多老人围坐。台上男女二者端然,一三弦,一琵琶,吴侬软语,娓娓唱来,朴质无华,却又恍若极尽繁奢,字字句句牵动人心。继而是一出黛玉葬花,淡如茶,却愁如海,弦停罢,余音绕梁。许是台上二人的师父,老人见我是孩儿,遂捉我谈天。老人虽已是满脸皱纹,却掩不住红润,身姿是清秀的,像寻常的江南人,一开口,声儿却是戏中走来。他笑着,问我哪儿来,怎么来听评弹,去过太湖否,大笑道:“太湖风景不如从前了,我已眼花了,看不清了。”
他仿佛很久没与人聊天了。老人与我讲起自己传的是蒋调,拜的是周先生。当时学三弦唱古今小说、评话,为了糊口,也为家人。他家人在杭州,当时因为没钱,他偷偷从窗口挤上绿皮火车,到家中给老母亲那点靠艺揽的零票,有次被捉住,两个月都动不了弦。后来唱久了,也渐小有名气,收了几个徒弟,跑了三个,如今只剩两个年轻的在身边,日子过得倒还惬意,没了早年的流离失所。
老人边说边笑,初时深沉的眼神,也渐渐有了光,还颇有兴致地教我唱了几句。
谈罢,已是深夜,馆子里的老人走了不少。出了楼门,细雨斜风,步过石桥,市声渐收,一人独自行江南烟水路,只怕溅起几分年岁的风尘。
柔情几许,沧桑几许,许都在江南,都在烟雨。此行不负,追寻已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