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年,有的作家在苦苦坚守,闹市之中,安于书案,以笔代刀,追忆更遥远的人和事,为更久的年代篆刻墓志铭,比如,103岁的杨绛先生出版了小说《洗澡之后》;有的作家,虽然有一个小众的名字和作品,却让人意外地发现了心灵世界的某个角落,比如,今年诺奖获得者帕特里克·莫迪亚诺,他以记忆的艺术,再现二战时期德国占领法国时的晦暗……
这一年,大地上有悲剧,天空中有阴霾,但是,喜欢阅读的人却可以在哀乐沉浮之中,依然保有一份从容,因为,那一篇篇的书页上分明写着“太阳底下无新事”,所有即将发生的事情,已经在过去发生了,作家们早已经剖开了世界的假面,一次次地描绘了人性善恶、人间幻变,那些字句足以叩响头脑,成为暗夜中的追问:“我们是否以一种有价值的方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?”
匆匆这一年,人生的地图上,不乏追忆的坐标。经典的图书、文学大家们讲述着人类的故事,他们记录了生活,也成为生活的本身 。推介几位作家2014年的生活和创作,我们也可以因“少”而知“多”。
贾平凹: 我有使命不敢怠
关键词:劳模
同行者纷纷搁笔之时,贾平凹凭借稳定的创作状态、不断寻求突破的企图、将文学注入历史真实的时代责任感,以平均两年一部的速度进行长篇严肃文学创作。继《古炉》、《带灯》之后,2014年下半年,他推出长篇新作《老生》,被众多媒体誉为勤奋高产、当之无愧的“文坛劳模”。
《老生》钩沉百年中国近代史,从中选取陕南游击队、土地改革、“文化大革命”、改革开放后这四个关键时间节点,写出各个时期人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态,写出社会的人性的善与恶。书中的人物有的胸怀鸿鹄之志却被时代浪潮所倾覆,有的力图成为舞台上的焦点却沦为他人剧本中微不足道的配角,有的与世无争却误打误撞招致牵连……贾平凹不写是非,不辩褒贬,他只用坦率和真诚铺展根茎叶脉,写尽因果源流。“太多的变数呵,沧海桑田,沉浮无定,有许许多多的事一闭眼就想起,有许许多多的事总不愿去想,有许许多多的事常在讲,有许许多多的事总不愿去讲。”而现在,他六十岁,要写点以前不愿意说的了。
用虚构的文学文本保留历史的真实,或许是一种荒谬,抑或是一种别无选择的突破口。贾平凹把写小说看作是不带私心偏见地讲公道话。立场先行的大环境下,他以一己之力挽住时代的巨轮,在书房里做起了真正的历史学家。
杨绛: 103岁出版新小说
关键词:百岁
杨绛先生大概是近乎奇迹的存在,不仅长寿,而且能写,写的竟然还是小说——当然,没有一个读者会用严苛的小说标准来要求《洗澡之后》。杨绛先生为什么要写这篇小说,本身也像一篇小说,活脱脱见出老人的性格——有读者猜测《洗澡》的男女主人公偷情,对此杨绛先生深为嫌恶,为避免有人借题发挥,糟蹋自己笔下的人物,她动手把故事结束,“谁也别想再写什么续集了!”
从2013年发声明制止了家书被拍卖,到2014年的《洗澡之后》及九卷本《杨绛全集》,我们看到的依然是一个洞察世事、反应敏捷、性情硬朗的女性。
对于年过百岁的老人,我们能表达的唯有祝福和期待——期待奇迹的杨绛先生带来新的奇迹。
北岛: 当起诗歌引路人
关键词:归来
今年7月,久未在北京公开露面的诗人北岛出现在一场名为“与文学重逢”的发布会上。尽管他未曾发言,连自己选编的书《给孩子的诗》也由诗人西川代为说明,然而他的现身还是引起了的轰动。
北岛带来的不再是自己的作品,而是一本《给孩子的诗》的经典诗作选编——于是我们终于意识到,当年的诗人已经老去,而被他的“我不相信”鼓动了青春的一代也都已过中年。诗歌的接力棒将向下一代传递的时候,却不知道他们的青春会为什么样的诗歌鼓动,不知道年轻一辈有多少人知道北岛是谁。
《给孩子的诗》卖得不错,当年以诗句引领万千人的北岛,如今是温和的长者,是默默指导下一代的诗歌引路人。在此后接受《青阅读》专访时,诗人谈到这种变化,用普希金的诗表达了自己的心情:“年轻的时候曾年轻过,此刻正在成熟。”
张洁: 文学已进入 弥留之际
关键词:告别
今年10月底,77岁的女作家张洁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办个人画展,借开幕式致辞之机郑重宣布:“张洁就此道别了。” 并交代:“我死了以后,第一,不发讣告。第二,不遗体告别。第三,不开追悼会。也拜托朋友们,不要写纪念我的文章。只要心里记得,曾经有过张洁这么一个朋友也就够了。至于从来就没停止过诅咒我的人,就请继续骂吧,如果我能在排遣你的某种心理方面发挥点作用,也是我的一份贡献。”
道别之后,她果断消失于媒体和朋友面前,徒留下来不及反应的人们一片伤感的叹息之声。
曾因《爱是不能忘记的》、《沉重的翅膀》、《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去了》、《无字》等作品蜚声文坛的张洁,实际上早在2002年《无字》出版、2006年获得第六届茅盾文学奖之后,便几乎在读者面前“销声匿迹”,直至去年,她的一本旅行随笔《流浪的老狗》出版,人们才对这位一生坎坷、个性强烈的作家的现状略有了解。
《青阅读》曾因此对其进行专访,问她的“消失”、“流浪”是否“自我放逐”,她如此回答:“文学已进入弥留之际,没有几个读者再关注文学,加上我又不喜欢热闹、不喜欢被人注意,也或许把事情看得太透——难道不停地在大众眼前晃来晃去,人们就会永远记住你、视你为大佬?现在是什么时代了,无论再坏、再好、再热闹的事,顶多在网上流动两三天就没人关注了,使那么大劲折腾其实是徒劳的——所以很少有人在公众场合看到我,于是便有了我在《无字》之后,创作大减之说。”
这话说得如此的残酷而透彻——就在张洁宣布告别之后不久,在网上搜索“张洁”的名字,出现在首页上最多的,竟然是某某综艺明星前妻揭露与其离婚的内幕消息。
不喜热闹的张洁,我们唯有祝福她晚年安康顺心。
(据北京青年报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