乙巳蛇年一开春，海南辣椒就接连“告急”。率先成熟上市的临高泡椒、皱皮椒、螺丝椒等椒类蔬菜，采购客商寥寥无几，收购价连连下跌。摆在农户面前的是亏本甚至烂市的风险。随后，海口、琼海、儋州等辣椒产区也难逃难卖局面。
中国是全球最大的辣椒生产国和消费国。在我国的“热辣江湖”中，海南作为冬季辣椒的主产区之一，是反季节辣椒供应的主要窗口。然而，近年来海南辣椒（尤其是泡椒、皱皮椒）行情持续低迷，原因何在？“椒”虑局面如何破局？带着多个问题，记者就此展开调查。
□南国都市报 记者 易帆 实习生 李英权
一问：今年海南辣椒为何难卖？
2月18日，客商张亮将一车约5万斤的海南泡椒运往湖北一处农贸市场。“送到当地市场冷库价格是0.6元一斤，算上包装、路途损耗和运费，到了内地市场是亏损的。”张亮说，今年开春以来湖北多地农贸市场泡椒批发价在0.5元至0.6元一斤，行情十分低迷。在此情况下，海南辣椒在市场上并不具备竞争优势，“发货的老板不赚钱，自然到海南收货的客商寥寥无几。”
事实上，除湖北外，今春国内多地农贸市场的泡椒价格都维持在低位。记者采访客商、海南省供销社多个驻外农产品流通办事处的负责人了解到，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：
一是近年来外省大棚等农业设施兴起，辣椒种植面积扩大，尤其是泡椒、螺丝椒等传统品种。加上暖冬气候，云南、福建、广东等华南辣椒产区也有大量辣椒供应上市，冲击海南辣椒市场。二是据市场客商反映，去年，薄皮椒市场收购价高达1.3元至1.6元一斤，导致不少农户跟风种植，今年一开春这些辣椒集中上市，市场价格自然低迷。三是去年海南遭受超强台风、强降雨的接连袭击，海口、琼海、临高等市县的辣椒产地几乎是在灾后同一时间补种辣椒苗，导致今年开春后辣椒集中大量上市，市场一时难以消化。四是海南辣椒相对成本较高，加之鲜食辣椒没有冷链运输条件，路途损耗较高，这无疑都增加了成本，削弱了市场竞争力。
二问：行情低迷，种植面积为何不降反升？
喜光喜温的辣椒非常适合在海南种植。作为海南冬季瓜菜的主栽品类之一，辣椒在海南种植已有几十年历史。临高加来镇南斗村村民符进声告诉记者，上世纪90年代，南斗村村民便开始广泛种植辣椒，种植品种从起先的圆椒、尖椒到如今以薄皮椒（包括泡椒、螺丝椒、皱皮椒、线椒）为主。
“自2023年以来，临高辣椒行情就不好。”符进声说，南斗村椒农已经连续亏损3年。据公开报道显示，近年来海南辣椒卖难的新闻报道屡见不鲜。统计数据显示，2020年至2021年度，海南椒类种植面积63.9万亩，2023年至2024年度，种植面积则增长至71.59万亩，其中，泡椒种植面积约20余万亩，较2020年至2021年度略有增长。
行情低迷，而种植面积为何不降反升？
记者走访临高椒农了解到，不少椒农普遍反映：“如果不种辣椒，不知道种什么。”在每年冬种时节，农户盲目跟风种植。“种了新品种（品类）怕没人收，所以还是选择原来的。”南斗村一椒农介绍，近年来有小部分村民改种南瓜、玉米等作物，但市场风险也不小，加之农户对现种的辣椒种植技术已经非常熟悉，更愿意选择现种的品种。
有客商认为，当前辣椒市场品质参差不齐，价格差异波动很大。“如果碰上好的市场行情，农户赚一年可以亏三年。”加之在保险兜底保障下，不少农户存在“赌”的心理。在此情况下，缺乏有效的种植引导，很容易造成种植面积过大，产能过剩。
三问：“减椒”意见如何发挥作用？
去年8月份，海南省农业农村厅印发《海南冬季瓜菜种植结构调整指导意见》（以下简称《指导意见》）提出，海南传统瓜菜种植以椒类、瓜类、茄类、豆类为主，传统产品区域种植结构雷同，不时出现结构性过剩和产品销售“撞车”的现象，造成销售受阻。《指导意见》提出利用3年时间（2024年至2026年）调减椒类种植面积8万亩。
临高县农业部门相关负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，每年冬种该县农业部门均宣传“减椒”，去年以来该县引进山东一家龙头育种企业落地，并在当地繁育试种一批瓜菜新品种。
“产业结构的调整需有一批可更新的储备品种或品类，否则农户不知该种什么，最终还是会跟风种植。”有业内人士称，从新品种引进、落地试种到示范推广，至少需要3-5年才有可能形成一个新兴产业。产业结构如何跟上市场变化节奏及时调整，这就需要当地农业部门提前谋划储备，积极示范，这才能科学引导产业发展。
20余年来，客商周常胜每年冬天都会来海南收购辣椒，对海南辣椒产业发展再熟悉不过。他认为当前海南辣椒产业品种同质化、农户跟风种植现象严重。
在走访中，不少业内人士有同样观点。以朝天椒为例，2021年全省朝天椒种植面积约6.5万亩，收购价格不低于6-7元一斤，甚至有过12元一斤的高价。然而，在市场利益的驱动下，种植大户或公司以大规模种植方式介入，2022年全省种植面积达16.4万亩，2023年种植面积为11.7万亩。种植面积扩大，导致收购价格下降至平均3元一斤，低价时仅2元一斤。
“海南可向山东等辣椒产区学习，划定优势产区，避免各市县跟风种植。”周常胜建议。
客商张亮认为，海南辣椒种植以小散农户为主，集约化程度低，抗风险能力弱。“可通过成立合作社或村集体公司的方式，及时对接市场规避风险，提高抗风险能力。”
客商王耀孔则谈到，资本在入局产业时政府部门应加强引导，让企业更多地发挥联农带农作用，而非一味扩种而抢了农民饭碗。
四问：如何优化海南辣椒产业结构？
今年海南辣椒“告急”牵动社会各界的心，省内多个企事业单位纷纷爱心助农采购辣椒。但在这一过程中大家发现，大量的辣椒集中上市仅靠本地市场还是难以消化，最终还是得靠外省市场。
有专家认为，这主要还在于海南辣椒产业链发展不完善，没有第二产业的带动消化，只能靠生鲜销售，风险过高。“以黄灯笼辣椒为例，该产业在海南已形成完整产业链，农户按需定产，这就保障了农民收益。”
海南省供销社驻深圳农产品流通办事处负责人认为，海南辣椒种植品种与市场所需脱节，“就拿深圳、香港市场来说，近年来彩椒走俏，市场价格也有保障，但这在海南几乎没有产量。”该负责人举例谈到。
有业内人士认为，海南辣椒可借鉴黄秋葵等产业发展模式，加强产销对接，引导种植市场优势品种形成“订单农业”，规避市场风险。
事实上，辣椒除鲜食外，还可用在医药、美妆、观赏等领域发挥作用。有专家谈到，海南可规划发展加工型辣椒，优化产业结构。同时完善产业链，提高岛内二产加工能力。
